口舌
茶馆里热闹极了,小二像勤劳的蜜蜂一样,端着喜庆的笑脸儿,穿梭在桌椅间,周到地服侍着来自各个世界的大能们。
说来也是奇怪,明明已经修了体,脱了凡胎,但越是臻化境的修者,越是返璞,就乐意如同市井凡夫一般,待在那人间烟火气十足的地方。有心思灵活者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,纷纷开起了那些消遣地儿,一应规矩摆设皆同凡尘,以供众人娱乐。这些且按下不提,要说这些地方最好的是什么呢?就是打发时间,漫漫修途,总不能一直枯燥乏味的苦修,还是需要找些乐子来消遣,否则心先死,岂不得不偿失?因此这些茶馆酒楼也成了众人讨论修界逸事和交换信息的场所。
“这次大会,怎不见那三千界的代表出席?以往不是这样的盛事,他们总不会缺席吗?”一鹤发童颜的老者捏了一枚瓜子,也不用什么术法,就像那么一捏,将瓜子壳儿从掌心扫开,捡了瓜子仁儿丢进嘴里,一边嚼一边同旁边的道友闲聊。
“你还不知道那事儿?看来你这闭关够久的啊。”旁边书生模样的男子端起茶盏,煞有大讲特讲一番的架势。
“可别卖关子了,我闭关多久你还不知道?快讲快讲!”老者急不可耐的催促道,许是声音太大,堂中众人皆静了一瞬,随即全数附和道:“就是就是,快讲,我们都备好茶水,就等你这百晓生开口了!”
书生摆足了谱儿,见众人胃口钓的差不多了,才慢慢放下茶盏,清了清嗓子,开了口——
“事情还得从三千界的划分讲起,你们可不许不耐烦,”书生话音一顿,待众人皆道“当然”,方才继续。
“这修真界分一大三千大千世界,一大三千世界与三千世界,那三千界便是三千世界……”
“这我们都知道,快讲些不知道的!”众人又开始嘈杂起来,百晓生收了声,又端起茶盏喝起了茶。待得众人安静,才继续讲道:
“三千世界有十亿小世界,那十亿小世界也并非平等,各界抢夺资源与气运的纷争不在少数,其中最有趣的,当属华界与元丹界。”
“这元丹界本为华界治下一国,因为施政理念与之有差,便独立出来另成了一界。这本也没什么,华界地大,资源在小世界中也算不少,只是那元丹界虽说独立成界,但领地还处于华界之中,这便少不了些冲突。虽偶有不愉,但两界尚属相安无事,并无太大战役发生,两界人民各安其家,也活的平稳。可惜后来华界整改,动了元丹界的土,这才爆发了大矛盾。虽说是华界先发了难,但元丹界地小人稀,也无计可施,只能退避三舍。”
“那三千界不来参加此次大会,也是和这事儿有关?”众人七嘴八舌的问,百晓生只慢条斯理摇了摇头,“是,也不是。”“那你快讲!”众人忙催。
“元丹界吃了这亏,又舍了地,只能修身养息,等着慢慢恢复元气。遭此一难的元丹界,因无领导者而人心有些涣散了,恰在这时,一位金丹期修士站了出来,这金丹期修士名字也颇风雅,叫……”
“叫什么?”
“墨秀。”
“哦~,再讲!”
“这墨秀呢,也是个奇人,虽为金丹期,却见识过不少元婴大能流传的口诀与著书,这东一锤子,西一榔头,即便他本身无甚惊才绝艳的天赋,也修得了金丹期,此间他还著了书,里头尽是些关于其他大能的修真诀窍,这本是造福他人,只可惜他属了自己的名。”
“那岂非,dao……”众人对视,明白既已脱了凡身,自己又不同那百晓生一般修的口舌之道,也不好多做口业,便又住了嘴。
百晓生仿若没有听见众人评论,自顾自说了下去。
“那墨秀修士,虽著了书,然受天资所缚,书中并无多少醍醐灌顶之言,因此没有掀起什么大的水花。本来确实如此,只是不知何时起,其书大行其道,坊肆间大肆流传,众人口口相传,这就一传十十传百,墨秀修士终于进入众人的眼帘。”
“这等运运道,怕不是气运之子?”众人脑中不约而同想着这么一句话。
“非也非也,这气运虽也有,然更多是尽了人事。墨秀修士相当懂得凡间那套,有了运作,自然也有了结果,尚可说是求仁得仁。”
众人皆松了一口气,将拉拢的想法压了下去。
“墨秀修士此人奇甚,虽无修仙大才,却有颗多窍的心,不多时便收了一众门徒,门徒再收徒,徒子徒孙满门走,不算上外围弟子,绝对人数众多了,也不多加管束,只偶尔空降门派提点两句,便又‘潜心修行’去了。”
百晓生故意将那“潜心修行”讲的阴阳怪气,众人皆明,也不多言。
“如此这般,这样的门派说得上是元丹界第一派了。因元丹界无其他门派,其派弟子便不太瞧得上其他散修,自名‘光派’,意为为元丹界带来开蒙之光。”
“听到此处,尚且觉得元丹界有了个成形的体统算是个好事?”七嘴八舌的声音引来百晓生斜睨,“哼,”百晓生冷笑一声,将众人嘈杂静了下来。
“这群龙无首,突然有了体统本确实是个好事儿,以后元丹界也不是散沙一盘,各自为政。那些元婴老祖潜心修炼不问世事,只金丹期墨秀修士出来管事,也算是给人们喂了个定心丸。可谁曾想到,那些光派弟子行事作风皆从心所欲,不管他人,只标榜自己为正统,摒弃了元丹界的名头。”
“嚯,奇了!”
“这光派不欲与其他元丹界人混为一谈,便又自立门户,奉老祖墨秀为大罗金仙。派中弟子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得见老祖一面,聆听其玉音教诲。再说派中弟子,有些弟子没有职务,平日里也无修行日课,只四处游荡,游手好闲,招猫逗狗。见着了某位老祖的心法,便大喊:‘这不是我们老祖的心法吗?你怎敢窃?’说着就打上门去,要其改换心法。或是见着了与自己门派相似的装束,便上去不依不饶叫着‘道友’,要与别人续辈。”
“奇了奇了,”众人皆惊奇,“如此荒诞,无人敢管吗?其他元婴老祖干什么去了?”
“可不敢管,管了这事儿,哪怕元婴老祖都兜不住的。”
“怎的?元婴的害怕金丹了不成?”
“墨秀修士虽为金丹期,但有华界背景撑腰,那华界墨文城听过没?”
“略有耳闻,据说有点子门路,也有点子家底,莫非?”
“是也,这墨秀修士也属墨文城人,且地位不低,城主待之如亲子。”
“难怪,难怪!这元丹界也是可怜,招惹了这么一尊大佛。”
“可不。”
“饶了这么久,这又和三千界不来参加大会有什么关系?”
“我倦了,明日与你们细说。”
“你,你这真是!诶!”百晓生也不回头,径直走了。众人也挽留不住,只好继续喝茶吃瓜,等着明日百晓生再来。
重归嘈杂的茶馆,小二依旧穿行其间,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角落处,捏起一枚瓜子,欲食,却又叹口气,放下了:“瓜子虽解馋,可既非正餐,也非长久之计,吃多了上火,还是少吃为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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